课文
望江南温庭筠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蘋洲。
渔家傲
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欲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武陵春
李清照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破阵子为陈同父赋壮语以寄
辛弃疾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教案
教学目标:1、结合作者的生活经历及作品的写作背景理解这五首词的内容。
2、感悟作品的思想内涵,把握作者的感情。
3、领会词中慷慨激昂的爱国热情,激发自己的爱国情感。
教学重、难点:作品的思想内涵
课时安排:2课时
教学过程:
第一课时
一、导入
在我国古代,往往不同的时代有这个时代代表性的文学体裁,如唐代的代表性文学体裁是诗,还有宋词、元曲,明清的小说等。今天我们来集中学习一下几首词,体会一下这种体裁的艺术特色,把握作者的思想感情。
二、检查预习:
三、朗读
1、要求学生结合注释将这五首词浏览通读一遍。
2、教师范读。
3、学生齐读。
《望江南》
1、文学常识
(1)作者简介。温庭筠,原名岐,字飞卿。晚唐太原祁人。是花间派的重要作家。
(2)花间派。五代时,后蜀的赵崇祚选录了温庭筠、韦庄等十八家词五百首,编为《花间集》。他们多写闺情。在词风上也大体一致,因此,后世就将他们称为“花间派”。
2、理解大意。学生概述,教师补充指正。
文章大意:一位思念爱人的女子在清晨梳洗完毕后,在楼上凭栏眺望,她看到许许多多帆船从楼前驶过,但却没有自己要等的那只船。夕阳西下,爱人没有回来,只空见江水东流,思念让她肝肠寸断。
3、体会文章写作特色。
(1)教师提问:“梳洗罢”这三个字能揭示出这位女子的什么心态?
(投影展示)“独倚望江楼”中哪个字能说明女子的生活状态?
“过尽千帆皆不是”这句话中你能不能体会出她的心理变化?
从这首词中你认为她等了多长时间?
你认为白频洲会是一个什么地方?
(2)学生讨论。
(3)学生发表意见,教师总结指正,必要的时候,教师要予以讲解。
(4)答案提示:
“女为悦己者容”她精心梳洗说明她相信爱人一定会回来,心中充满希望。
“独”这个字写尽了她的孤独和期盼。
“过尽千帆皆不是”从“希望是”到发现“不是”,写出了女子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让人为之心碎。
从“斜晖”可以看出她等了一天,而从全文,我们却能读出,以前她可能在这里等过,而以后,她也将继续她的等候,直到爱人归来。
白频洲又可能是她和爱人分手的地方。
(5)教师总结:本文短短27个字,却容纳了很多内容:时间,从清晨到黄昏;景物,从楼头、千帆写到斜晖、江水,又写到白频洲;就人物情感而言,从希望到失望以至后的“肠断”。显示了它高度概括、凝练的特点。另外,这首词中,多用白描、直叙的手法,却又含蓄、细腻。
《武陵春》
1、朗读这首词。
2、文学常识:
本文选自《李清照集校注》,李清照,南宋女词人。号易安居士,齐州章丘(今属山
东)人。父李格非为当时学者,夫赵明诚为金石考据家。早期生活优裕,与明
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据中原,流寓南方,明诚病死,境遇孤
苦。所作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有的也流露出对
中原的怀念。本词是她后期的作品。
3、理解大意。学生概述,教师指正。
文章大意:暮春时节,鲜花经过春风的摇动已经零落殆尽,只有土地上还留有花的芬芳,日色已晚,自己仍无心梳洗。春天里花开花落年年如此,而人与以前却不一样了,我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即使有心诉说,也是言未出而泪先流。听人说双溪春色还不错,我也想去那里泛舟,怕的是双溪上那舴艋般的小船载不动自己的哀愁。
4、思考:
(1)在《望江南》中,主人公是“梳洗罢”,而文中作者却“日晚倦梳头”,从中,你能体会到作者什么心态?
(2)“闻说”“也拟”“只恐”这三个词说明了什么?
(3)本文是如何抒发作者感情的?
学生思考、讨论,发表意见,教师指正。
答案提示:(1)梳洗罢,是一种信心,一种希望,而“倦梳头”是一种放弃,一种对生活毫无兴趣的悲凉。从中可以看出作者的满怀愁绪。两篇文章都用同一个典型细节来反映主人公的心态,应该学习这种写法。
(2)“闻说”“也拟”“只恐”这三个动词写出了作者试图排遣愁绪的做法,前两个词给人一种希望,好像可以为作者松一口气,而“只恐”又让人跌落到作者的万丈愁绪中,三个词写出了作者的沉重、无奈。又紧紧抓住了作者的心。
(3)作者通过景色、典型细节来抒情,即间接抒情。也有直接抒情,如“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使文章的风格既含蓄又直朴、率真。
5、总结:这两首有什么相同之处?
学生可各抒己见,教师总结。
风格相近,都比较婉约;写作手法相近,借景抒情或直接抒情;抒发的感情相近,抒发主人公或作者的离愁别绪,凄惨心境。
教师进一步引申:词发展到后来兴盛的时候,人们将词分为两大派:婉约派和豪放派。今天我们学的词接近婉约派的风格。下课我们将体会一下豪放派的作品风格。
六、质疑问难。
七、拓展延伸:你还知道哪些写愁的诗句,请列举并说明其特点。
八、布置作业:背过这两首词,熟读其他三首,争取背过。
第二课时
一、检查导入:
检查学生背诵默写。
二、学生自学其他三首。
1、交流自己搜集的文学常识。
(1)范仲淹(980--1052),字希文,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苏州吴县人。范仲淹散文、诗、词均有名篇传世,其词存世不多,仅三首比较完整,但意境宏阔,气象雄奇,以反映边塞风光和征战劳苦见长。具有一定的创新精神。我们学过《岳阳楼记》,其中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2)苏轼,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我我们学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与父苏洵,弟苏辙合称“三苏”。本文写于他密州作太守时。政治上不得意。
(3)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著有《稼轩词》,存词600多首。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和战斗精神是辛词的基本思想内容,他是山东济南人,出生时山东已被金兵占领,年轻时参加抗金军,后来提出抗金主张一直未被采纳。
2、通读这三首词,讨论大意。不明白的地方提问。
文章大意:《渔家傲》,上片描写塞下景色,边塞秋天景色与中原不同,大雁过早向衡阳飞去,毫不留恋,风吼、马嘶,同号角声连在一起,构成塞下特有的声音。夕阳西下时,坐落在群山中的小城紧紧关闭了城门。下片抒情他们离家万里,但燕然未勒,功业未成,没有办法回去,夜色已浓,羌笛悠悠,将军和征夫们难以入睡,乡下思想之泪。
《江城子》
作者自称老夫,暂且发发少年的狂气,左手牵着黄犬,右臂上架着苍鹰,戴上锦蒙帽,穿上貂鼠裘,率领众多随从,纵马狂奔,飞快的越过山冈。为回报人们倾城出来观看太守狩猎,他要象当年孙权那样亲自挽弓射虎。酒酣之后胸宽胆壮,两鬓间出现一点白发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时候朝廷能象派冯唐赦魏尚那样重用自己呢?那时我一定会为国效力。
《破阵子》
作者夜里酒醉后挑亮灯光观看宝剑,早晨醒来听到众多军营里传来的号角声,想起在军营里与部下分食牛肉,听乐器奏出塞外的歌曲。在秋天的战场上检阅军队,准备战斗。战场上骑着飞快的的卢马,猛力拉曼霹雳做响的雕弓。他要为朝廷完成统一大业,赢得生前的功勋,身后的美名。可是自己已经年近半百,还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吗?
3、把握三首词的感情。
(1)词的惯例是上片写景或叙事,下片抒情言志。这三首词上片分别写了什么景或事?各有什么特点?
(2)下片分别抒发了什么感情?有何异同?
(3)这三首词总体上有什么异同?
学生讨论,教师答疑。
答案提示:
(1)《渔家傲》:塞下景色:寒冷、荒凉、戒备森严。
《江城子》:打猎:雄壮、开阔。
《破阵子》:回忆军旅生活:豪放、激烈,具有英雄气概。
(2)《渔家傲》:思乡,爱国,渴望建功立业。
《江城子》:渴望被重用,为国效力,爱国。
《破阵子》:渴望建功立业,壮志未酬的抑郁、愤慨。
相同:爱国,渴望建功立业,为国效力。
不同:《渔家傲》与思乡紧紧联系。
《江城子》中希望得到朝廷重用。
《破阵子》更多的是表达自己壮志未酬的抑郁、愤慨。
(4)总体分析:
相同:感情上来讲,都与爱国紧密联系。
风格上豪放、开阔、雄壮。
不同:感情的侧重点略有不同。
三、质疑问难。
四、拓展延伸:爱国是一种高尚的情感,古人还有很多人书写自己爱国的激情,请举出几个爱国事例或爱国诗句。
五、布置作业:背诵这五首诗,课后查询有关豪放词和婉约词的相关资料。
有关资料
【情真意切,清丽自然──读温庭筠《望江南》】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刘融斋谓:‘飞卿精艳绝人。’差近之耳。‘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应该说,这个评语是中肯的;“精艳绝人”,镂金错彩确是温词风格的显著特征。但温庭筠也有自然可爱之作,比较而言后者更能体现他的艺术成就,《望江南》就是情真意切,清丽自然的名篇。
这首小令,只有二十七个字。“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一句一字闲不得”(《白香词谱笺》)。起句“梳洗罢”,看似平平,“语不惊人”。但这三个字内容丰富,给读者留了许多想像的余地。这不是一般人早晨起来的洗脸梳头,而是特定的人物(思妇),在特定条件(准备迎接久别的爱人归来)下,一种特定情绪(喜悦和激动)的反映。《诗经·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有《情诗》,曰:“君行殊不返,我饰为谁荣?”他的《室思》六首之三中的“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之句,后人多有拟作,成了一个很流行的体制。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常以“炉薰阖不用,镜匣上尘生。绮罗失常色,金翠暗无精”之类的描写来表现思妇孤寂痛苦的生活和心情。本篇用法有所不同,离别的痛苦,相思的寂寞,孤独的日子似乎就要过去,或者说她希望中的美好日子似乎就要来到,于是,临镜梳妆,顾影自怜,着意修饰一番。结果是热烈的希望之火遇到冰冷的现实,带来了深一层的失望和更大的精神痛苦,重新又要回到“明镜不治”“首如飞蓬”的苦境中去。这三个字,把这个女子独居的环境,深藏内心的感情变化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是生动地表现出来了吗?
接着,出现了一幅广阔、多彩的艺术画面:“独倚望江楼。”江为背景,楼为主体,焦点是独倚的人。这时的女子,感情是复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情绪是变化的。初登楼时的兴奋喜悦,久等不至的焦急,还有对往日的深沉追怀……这里,一个“独”字用得很传神。“独”字,既无色泽,又无音响,却意味深长。这不是恋人昵昵情语的“互倚”,也不是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共倚”,透过这无语独倚的画面,反映了人物的精神世界。一幅美人凭栏远眺图,却是“误几回天际识归舟”的“离情正苦”。把人、景、情联系起来,画面上就有了盛妆女子和美丽江景调和在一起的斑斓色彩,有了人物感情变化和江水流动的交融。
“过尽千帆皆不是”,是全词感情上的大转折。这句和起句的欢快情绪形成对照,鲜明而强烈;又和“独倚望江楼”的空寂焦急相连结,承上而启下。船尽江空,人何以堪!希望落空,幻想破灭,这时映入她眼帘的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落日流水本是没有生命的无情物,但在此时此地的思妇眼里,成了多愁善感的有情者。这是她的痛苦心境移情于自然物而产生的一种联想类比。斜阳欲落未落,对失望女子含情脉脉,不忍离去,悄悄收着余晖;不尽江水似乎也懂得她的心情,悠悠无语流去。它像一组电影镜头:一位着意修饰的女子,倚楼凝眸烟波浩淼的江水,等待久别不归的爱人,从日出到日落,由希望变失望,把这个女子的不幸,表现得多么动人。
至此,景物的描绘,感情的抒发,气氛的烘托,都已成熟,后弹出了全曲的强音:“肠断白洲。”“末句当留意,有余不尽之意始佳。”(《白香词谱笺》)和全词“不露痕迹”相较,末句点出主题似太直,但在感情的高潮中结句,仍有“有余不尽之意”。花色白,洲生故名白洲。梁柳恽《江南曲》“汀洲采白,日暖江南春”,言采白寄与所思之人。白洲在何处?俞平伯先生说,不要“过于落实,似泛说较好”,并引中唐赵徵明《思归》诗中间两联“犹疑望可见,日日上高楼。惟见分手处,白满芳洲”,认为“合于本词全章之意,当有些渊源”(俞平伯《唐宋词选释》),这是极为深刻的见解。但在本篇的艺术描写中,应该是江中确有白洲在的,不是比喻、想像,也不是泛指,而是实写。独倚望江楼,一眼就可看到此洲,但那时盼人心切,只顾看船而不见有洲了。千帆过尽,斜晖脉脉,江洲依旧,不见所思,能不肠断!
词是注重作家主观抒情的艺术形式。这首小令,情真意切,生动自然,没有矫饰之态和违心之语。词中出现的楼头、船帆、斜晖、江水、小洲,这些互不相干的客观存在物,思妇的由盼郎归来的喜悦到“肠断白洲”的痛苦失望,这些人物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作家经过精巧的艺术构思,使之成为浑然一体的艺术形象。作家的思想感情像一座桥梁,把这些景物、人物联系了起来,而且渗透到了景物描绘和人物活动之中,成了有机的艺术整体,使冰冷的楼、帆、水、洲好像有了温度,有了血肉生命,变得含情脉脉;使分散孤立的风景点,融合成了具有内在逻辑联系的艺术画面;使人物的外在表现和内在的心理活动完美统一地显示出来。这正是现实生活中的思妇的怨和恨,血和泪,深深地感动了作家;在这些似乎平静的字句中,跳动着作家真挚热烈的心。
《旧唐书》说温庭筠“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温词是绮靡丽的,象征手法的运用有的成了若明若昧,“若可知若不可知”;反映的生活面也较狭窄单调。但他对中国词的艺术发展是有贡献的。在他之前,早期民间词和文人词,不仅用的词调有限,而且句法、风格和诗相近。温庭筠是中国第一个大量写词的文人,使“词之体以立”,可以说,他是中国早期词的总结者,又是后来唐末五代花间一派的鼻祖,婉约派的先驱。这首小令并不能代表他整个词的风格,但却是体现他词的艺术成就的佳作,既有民间词的通俗易懂、清新自然的特点,又有文人词的含蓄凝练、耐人咀嚼的韵味。这首小令,像一幅清丽的山水小轴,画面上的江水没有奔腾不息的波涛,发出的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连落日的余晖,也缺乏峻刻的寓意,盘旋着一股无名的愁闷和难以排遣的怨恨。还有那临江的楼头,点点的船帆,悠悠的流水,远远的小洲,都惹人遐想和耐人玩味,有着一种美的情趣,一种情景交融的意境。这首小令,看似不动声色,轻描淡写中酝酿着炽热的感情,而且宛转起伏,顿挫有致,于不用力处看出“重笔”。
思妇题材写的人很多,可说是个“热门题材”,但这首小令,不落俗套,很有特色。这也是个软题材,但这首小令不是软绵绵的,情调积极、健康、朴素。在有着绮靡侧艳“花间”气的温词中,这首小令可说是情真意切,清丽自然,别具一格的精品。
【《江城子·密州出猎》赏析】
这是苏轼四十岁(熙宁八年)在密州作的一首记射猎的词。苏轼写射猎的诗词不只是这一首,与此同时,他写了《祭常山回小猎》及《和梅户曹会猎铁沟》等数首诗。
上片“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三句,是说自己有少年人的豪情,左手牵着黄狗,右臂举着苍鹰去打猎(《梁书·张充传》:“充少时出猎,左手臂鹰,右手牵狗”)。“锦帽”两句,写出打猎的阵容(“锦帽”是锦蒙帽。“貂裘”是貂鼠裘)。“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是以孙权自比,说全城人都跟着去看他射虎(“孙郎”指孙权。孙权曾亲自射虎,马被虎伤,权用双戟掷过去,虎为倒退。见《三国志》)。
下片写自己的雄心壮志。“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三句说自己虽然已经有了白发,但是尚有豪放开朗的心胸。“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是用《汉书·张冯汲郑冯传》的故事(汉文帝时,云中太守魏尚获罪被削职,冯唐谏文帝不应该为了小过失罢免魏尚,文帝就派他持节去赦魏尚)。苏轼是以魏尚自比,希望朝廷把边事委托他。末了“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是说为了抵抗西北的敌人,要把弓拉得如圆月一样去参加战斗。
与此词同时,苏轼写过一首《祭常山回小猎》,诗中云:“圣朝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也说自己犹能挥白羽扇退敌(西凉簿:用西凉州主簿谢艾事,艾本书生,善用兵,故以此自比。见查注苏诗引《乌台诗案》)。还有一首《和梅户曹会猎铁沟》诗,开头两句说:“山西从古说三明,谁信儒冠也捍城”(“三明”用《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颖字纪明,初与皇甫威明、张然明并知名显达。京师称为“凉州三明”),都是表示自己虽然是一个书生,也要为国戍边抗敌。
这首词一洗绮罗香泽之态,突破了晚唐以来儿女情词的局限。词中不但描写了打猎时的壮阔场景,同时也表现了他要为国杀敌的雄心壮志。
在作这词的后几天,苏轼有《与鲜于子骏简》云:“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可见这首《江城子》可能是他第作豪放词的尝试。查朱孝臧先生的苏词编年,此词之前果然不曾见豪放之作;他的豪放作品代表作如《念奴娇》《水调歌头》诸词,皆作于这首《江城子》之后。于此,我认为这首词可以说是苏轼早的一首豪放词。从宋词的发展看来,在范仲淹那首《渔家傲》之后,苏轼这词是豪放词派中一首很值得重视的作品。
【《武陵春》赏析】
这首词是宋高宗绍兴五年(1135)作者避难浙江金华时所作。当年她是53岁。那时,她已处于国破家亡之中,亲爱的丈夫死了,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自己也流离异乡,无依无靠,所以词情极其悲苦。
首句写当前所见,本是风狂花尽,一片凄清,但却避免了从正面描写风之狂暴、花之狼藉,而只用“风住尘香”四字来表明这一场小小灾难的后果,则狂风摧花,落红满地,均在其中,出笔极为蕴藉。而且在风没有停息之时,花片纷飞,落红如雨,虽极不堪,尚有残花可见;风住之后,花已沾泥,人践马踏,化为尘土,所余痕迹,但有尘香,则春光竟一扫而空,更无所有,就更为不堪了。所以,“风住尘香”四字,不但含蓄,而且由于含蓄,反而扩大了容量,使人从中体会到更为丰富的感情。次句写由于所见如彼,故所为如此。日色已高,头犹未梳,虽与〔凤凰台上忆吹箫〕中“起来慵自梳头”语意全同,但那是生离之愁,这是死别之恨,深浅自别。
三、四两句,由含蓄而转为纵笔直写,点明一切悲苦,由来都是“物是人非”。而这种“物是人非”,又决不是偶然的、个别的、轻微的变化,而是一种极为广泛的、剧烈的、带有根本性的、重大的变化,无穷的事情、无尽的痛苦,都在其中,故以“事事休”概括。这,真是“一部十七史,从何说起”?所以正要想说,眼泪已经直流了。
前两句,含蓄;后两句,真率。含蓄,是由于此情无处可诉;真率,则由于虽明知无处可诉,而仍然不得不诉。故似若相反,而实则相成。
上片既极言眼前景色之不堪、心情之凄楚,所以下片便宕开,从远处谈起。这位女词人是喜爱游山玩水的。据周辉《清波杂志》所载,她在南京的时候,“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诗”。冬天都如此,春天就可想而知了。她既然有游览的爱好,又有需要借游览以排遣的凄楚心情,而双溪则是金华的风景区,因此自然而然有泛舟双溪的想法,这也就是上一首所说的“多少游春意”。但事实上,她的痛苦是太大了,哀愁是太深了,岂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释?所以在未游之前,就又已经预料到愁重舟轻,不能承载了。设想既极新颖,而又真切。下片共四句,前两句开,一转;后两句合,又一转;而以“闻说”“也拟”“只恐”六个虚字转折传神。双溪春好,只不过是“闻说”;泛舟出游,也只不过是“也拟”,下面又忽出“只恐”,抹杀了上面的“也拟”。听说了,也动念了,结果呢,还是一个人坐在家里发愁罢了。
王士稹《花草蒙拾》云:“‘载不动许多愁’与‘载取暮愁归去’‘只载一船离恨向两州’,正可互观。‘双桨别离船,驾起一天烦恼’,不免径露矣。”这一评论告诉我们,文思新颖,也要有个限度。正确的东西,跨越一步,就变成错误的了;美的东西,跨越一步,就变成丑的了。像“双桨”两句,又是“别离船”,又是“一天烦恼”,惟恐说得不清楚,矫揉造作,很不自然,因此反而难于被人接受。所以《文心雕龙·定势篇》说:“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失体成怪。”“巧”之与“怪”,相差也不过是一步而已。
李后主〔虞美人〕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只是以愁之多比水之多而已。秦观〔江城子〕云:“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则愁已经物质化,变为可以放在江中,随水流尽的东西了。李清照等又进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是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随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来载。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仙吕·点绛唇缠令·尾〕云:“休问离愁轻重,向个马儿上驼也驼不动。”则把愁从船上卸下,驼在马背上。王实甫《西厢记》杂剧〔正宫·端正好·收尾〕云:“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又把愁从马背上卸下,装在车子上。从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艺必须有所继承,同时必须有所发展的基本道理来。
这首词的整个布局也有值得注意之处。欧阳修〔采桑子〕云:“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栏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周邦彦〔望江南〕云:“游妓散,独自绕回堤。芳草怀烟迷水曲,密云衔雨暗城西,九陌未沾泥。桃李下,春晚未成蹊。墙外见花寻路转,柳阴行马过莺啼,无处不凄凄。”作法相同,可以类比。谭献《复堂词话》批欧词首句说:“扫处即生。”这就是这三首词在布局上的共有特点。扫即扫除之扫,生即发生之生。从这三首的第一句看,都是在说以前一阶段情景的结束,欧、李两词是说春光已尽,周词是说佳人已散。在未尽、未散之时,芳菲满眼,花艳惊目,当然有许多动人的情景可写,可是在已尽、已散之后,还有什么可写的呢?这样开头,岂不是把可以写的东西都扫除了吗?及至读下去,才知道下面又发生了另外一番情景。欧词则写暮春时节的闲淡愁怀,周词则写独步回堤直至归去的凄凉意绪,李词则写由风住尘香而触发的物是人非的深沉痛苦。而这些,才是作家所要表现的,也是动人的部分,所以叫做“扫处即生”。这好比我们去看一个多幕剧,到得晚了一点,走进剧场时,一幕很热闹的戏刚刚看了一点,就拉幕了,却不知道下面一幕内容如何,等到再看下去,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赶上了全剧中精彩的高潮部分。任何作品所能反映的社会人生都只能是某些侧面。抒情诗因为受着篇幅的限制,尤其如此。这种写法,能够把省略了的部分当做背景,以反衬正文,从而出人意外地加强了正文的感染力量,所以是可取的。
【欲语泪先,舟轻愁重──《武陵春》鉴赏】
绍兴四年(1134)冬十月,清照避乱金华,次年归临安。此词写双溪晚春,则当在绍兴五年(1135)春三月。是年词人53岁,由于饱受战乱,历尽劫难,心情十分悲切。
词写其流离生活中的孀居之痛。作品由景而情,从神态举止到内心波澜,写得既真率自然如行云流水,又跌宕起伏似浪峰波谷,形成一种凄婉劲直的词风,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词从暮春三月景色切入,“风住尘香花已尽”,起首用“以扫为生”(或谓“扫处即生”)法,即略去“春归”的漫长过程,只将“春归”的终结局如实写出,从而造成一种突兀而起,令人触目惊心的开端。帷幕拉开,闪出的第一组镜头便是:恼人的风雨停歇了,枝头的花朵落尽了,只有沾花的尘土犹自散发着微微的香气,──春色终于了结了!从这个开端,人们不难想像出前此的全部情景,比如词人如何独守窗前,如何眼看着风雨摧花,乱红飘坠,后又“零落成泥碾作尘”。这一切,虽没有明白写出,却自在不言之中。此种开笔,与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神似,不仅扩大了诗的容量,而且情由千回万转后,蓦地喷薄而出,具有震撼人心之力。当然,这又不仅仅是一般的伤春,而是寓寄着词人飘泊零落红颜迟暮的身世之恸。首句陡起,次句平接,由景而人:“日晚倦梳头。”词人面对花尽春去之景,心灰意懒,所以虽然日上三竿,仍无心梳洗打扮。这句依然采用含蓄手法,通过妇女特有的生活细节──倦于晨妆,来反映主人公的情意阑珊。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三四句紧承上文,具写“日晚倦梳头”之缘由,但手法有变,由含而不露转向坦陈胸臆。景物依旧,人事俱非,这一句把南渡后的全部辛酸囊括其中,概括力极强。欲说无语,泪在语先,将满腹辛酸表现得异常细腻深刻而鲜明生动。欲说无语,是百感交集,无从说起;千言万语,欲诉无人,于是,唯有借诸两行热泪以倾泻心中的无限哀愁了。因此,泪在语先,实际上也就是以泪代语。
此词的上片,读来似与词人前期《凤凰台上忆吹箫》的开端相仿:“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然细加品味,一则伉俪小离之苦,一则夫妇永别之恨;兼之家国破碎,文物沦丧,不仅流离颠沛,又身遭“玉壶颁金”之诬,则“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和“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相较,感情之深浅,自不可同日而语。再读下片舟轻愁重句,此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上片歇拍两句似已把话说尽,下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忽然又出新境,那是词人用轻灵跳荡的笔触,展现自身瞬息变幻的复杂心灵。“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起首两句宕开,不再痛陈愁苦,却写意欲探春。“春尚好”反承“花已尽”,是虚想之景,所以冠之“闻说”;“泛轻舟”;继“双溪”而来,也是虚拟之行,所以用“也拟”出之。总之,这可说是词人意念上的偶一闪光。而在这意念一闪之间,也许就有往昔种种欢乐涌上心头,浮现眼前。然而今非昔比,昔欢今愁,自有天渊之别。因此人未成行,心绪又转:“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既然担心双溪舟小,载不动如许之愁,那就只有闭门负愁,独自销魂了。
黄了翁《蓼园词选》评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词云:“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这首词的下片也是具有这一艺术特色。看其本意不过是说小小春游,实不足慰藉词人天大之愁,但词人却善于通过“闻说”“也拟”“只恐”三组虚词欲抑先扬,翻腾挪转,把自身刹那间的微妙心理变化过程表现得如此曲折尽情,把暮春寡居的凄婉情思表现得那么生动真切,真不愧为“圣于词者”。
结句化虚为实,语意新奇,是描摹愁思的绝妙好辞。“愁”与“恨”之类,原是一种抽象的情意,看不见,摸不着,为增其可感性,词人通常采取夸张性的比喻。以春水喻之,如李煜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以春草喻之,如李煜之“离恨恰似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清平乐》);此皆状其迢迢不断,绵绵无绝。言其深广者,如秦观之“飞红万点愁如海”(《千秋岁》)。更有甚者,如贺铸之“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青玉案》),连用三喻,使“愁”有弥天盖地之势。总之,“愁”与“恨”,通过视觉艺术形象,已化为可感的实体。摆在李清照面前的问题,是如何继承而有所创新。应该指出,“以舟载愁”的写法并非始于清照,前辈苏轼已有“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虞美人》)之句,同时人张元干《谒金门》中也说:“艇子相呼相语,载取暮愁归去。”清照的创新,在于“愁”不仅可以舟载船装,而且它本身可以因人而异,具有不同的重量,以致一叶轻舟难载山重之愁。目的无非是渲染己愁之深重,但舟轻愁重之喻,意新语新,夸张奇特,想像惊人,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了。李清照的这一写法,对后世词曲创作有较大影响,如董西厢的“休问离愁轻重,向个马儿上驼也驼不动”(《仙吕·点绛唇缠令·尾》),王西厢的“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正宫·端正好·收尾》),显然是由李清照的“舟轻愁重”层层脱化而来。公允地说:李词有师承但力主创新,相比之下,董、王曲文则虽富变化而终稍欠创新之意了。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赏析】
唐乐中有《破阵乐》。《旧唐书·音乐志》载:“《破阵乐》有象武事”,“舞者至百二十人,被甲执戟,以象战阵之法。”可见是武舞曲。当时唐太宗观后就有“发扬蹈厉”之赞。词中《破阵子》一调当是由此大曲摘编而来,以之“赋壮语”,自然是声情并茂。但任何形式的艺术创造都不应是简单的重复,辛弃疾有着自己独特的境遇和感受。仔细体味本词,豪壮中蕴涵着深沉和苍凉。题作壮词,但壮中含悲,是一支失意英雄的慷慨悲歌。
开篇“醉里挑灯看剑”,突兀而起,刻画的正是一位落魄英雄的典型形象。这里有两物──“灯”与“剑”,有两个动作──“挑”与“看”,而总冠以“醉里”二字,使笔触由外在形象的刻画透入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剑是英雄立功沙场的武器,此时“醉里挑灯”这一“看”,蕴涵着多么深沉而丰富的感慨啊。李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酒后醉里,满腹心事,万千惆怅,充郁心头,难遣难消。这一句先声夺人,把读者的情感紧紧摄住。“梦回吹角连营”平接一句。醉中入梦,梦醒犹觉连营号角声声在耳。以下承“吹角连营”,回忆梦中情景。
“八百里”谓牛,晋王恺有一条良牛名“八百里”。王济与恺比射,以此牛为赌。济“一起便破的”遂杀牛作炙,“一脔便去”。事见《世说新语·汰侈篇》。这里用此事,乃取济之豪气,苏轼有诗曰:“要当啖公八百里,豪气一洗儒生酸”(《约公择饮,是日大风》)。五十弦,《史记·封禅书》载: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声音悲切,帝禁不止。这与悲壮苍凉的“塞外声”有相近之处。“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两句,从形、声两方面着笔,写奏乐啖肉的军营生活,有力地烘托出一种豪迈热烈的气氛。结句一个重笔点化──“沙场秋点兵!”写得肃穆威严,展现出一位豪气满怀,临敌出征的将军形象。前两句描绘军营,用“分”“翻”,重在热烈的动;后一句刻画主帅,则如电影镜头运行中的一个突然定格,突出的是一种静的威力。动静相衬,摄人心魄。
下片紧承上文描绘战事。作者并不泛泛用笔,而是抓住了战场上具典型特征的马和弓来写。“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卢是一种良马,相传刘备荆州遇难,所骑的卢“一跃三丈”,因而脱险。这就是三国故事中有名的“刘备跃马渡剡溪”。霹雳,是雷声,此喻射箭时的弓弦声。《南史·曹景宗传》说,曹在乡里,“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这里写马、写弓,全是侧面描写,意在衬托人的意气风发、英勇无畏。马快弓响固然仍从形声两方面着笔,但与上片豪壮凝重不同。这两句写得峻急明快,从气氛上向人们预示着战事的胜利。因此下面便直抒胸臆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作战的目的,也是作者的理想。“了却”二字下得很好,人们通常说“了却心病一桩”,这两字正有这样的意思。现实无奈,终于在梦中“了却”了驱金复国这一宿愿,语中充满意气昂扬的欣慰之情。但梦境毕竟代替不了现实。词末一声浩叹凝聚着作者万千感慨──“可怜白发生。”由梦境返回现实,情绪一落千丈。其实辛弃疾是不服老的,“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永遇乐》)这里的“可怜”有着另一番特定的意味,那就是投闲置散、壮志难酬的郁闷和惆怅。这一句与篇首失意英雄的形象遥为呼应,它一反梦境中的昂扬意气而出以凝重深沉,从而形成一个特大跌宕。此正欲抑先扬之法,前为宾,后为主,一句逆转点化,化“雄壮”为“悲壮”,从而完成了失意英雄的心灵塑造。作品就在这力重千钧的转笔中收煞,有如重锤猛击在铜钟之上,震荡着读者的心。
统观全词,前九句一气贯注,酣畅淋漓,直至结句始转笔换意,痛苦的现实与理想的梦境相互映照。而从结构上看,这就打破了词必须上下分片的一般定格。
词与诗不同。诗多偶句,词则有奇句。这一方面使词更加自由而富于变化,但另一方面运用不当也容易产生画蛇添足的毛病。作词应避其短而扬其长。从宋词实际来看,以奇句作结之佳篇都能起到一种突出点化的作用。本词的上片结句正是如此。这在名家词中屡见不鲜,如白居易的“能不忆江南”(《忆江南》)、皇甫松的“人语驿边桥”(《梦江南》)等,都具有这一特色。辛词奇在下片结句。它不是承上点化,而是逆转突变,另翻新意,在与上文的鲜明对照中深化题旨,并给人以悲壮之美。以唐人李绅的《悯农》诗相比:“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前三句铺陈,末句逆转,但由于诗为偶句,其末句奇变仿佛只是针对第三句而来,所以突变之感犹不甚强烈。辛弃疾把此种手法用之于词,得心应手,可以说充分地发挥了词体奇句的独特功能。
关于本词的写作时间,历来说法不一。有人认为写于福建安抚使任上,是鼓励新中状元陈亮的贺词。这只看到了词壮的一面,而没有体味出其中悲的意味。从以上分析可见,它是失意英雄的慨叹。大体可定为辛弃疾与陈亮鹅湖之会略后。此时作者虽被迫闲居,但壮志未酬,壮心不已,这与词中悲慨感叹的情怀是相符的。辛、陈鹅湖之会是淳熙十五年(1188)的事,上距“隆兴和议”已二十四年,朝廷上下文恬武嬉,抗战气氛十分暗淡,辛、陈对此极为不满。鹅湖相聚,他们慷慨激昂,“极论世事”(辛弃疾《祭陈同甫文》)此后又以《贺新郎》词相互应答,对“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的现状表示了无比的悲愤,同时也表现了他们“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壮志雄心。本词悲中见壮,壮中含悲,正不妨看做其与陈亮酬答之《贺新郎》词的续篇。
与此相关,内容也就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只写陈亮。其实“为……赋”只说明此词是写给谁的,并不说明词中写的一定是谁。词是抒情艺术,不可拘泥过死。我们认为,本词中的境界是以梦的形式展现的一种理想境界,这里有作者的生活体验,但更是一种美好愿望的表现。不能看成单纯记哪一个人或哪一件事。创造一个立功疆场的将军形象,正是现实中被迫闲置、报国无门的折光反映,因此篇末才有“可怜”之叹。
──选自《辛弃疾词鉴赏》
齐鲁书社1986年版